✈️✈️ 疫情爆發中的上班日常
自從新冠肺炎爆發、武漢封城以來,我任職的航空公司迅速地展開對策。上班前能在報到中心領取口罩與酒精棉片,讓工作無後顧之憂。隨著疫情在全球蔓延,配合疾管署的政策,二級(含)以上的地區,我們出發前和回來後,都需要量體溫並記錄。並且加發手套,只要離開駕駛艙,就應戴著手套。
最近大家休假日增加,待命日也增加,但因為所有人都飛得少,其實被抓的機率還是不高。和同學一起約好去做年度體檢,結束後依照慣例去吃飯,聊聊天、交換情報,有同學在真好。聊得正開心,收到簡訊說隔天的待命被抓飛了,一看班號... 是因為邪教傳播而造成疫情爆發的國家。兩週沒飛行、兩年沒去這個機場,再加上每天不停向上跳轉的確診人數,有點緊張。
總是習慣在報到前一小時到公司,擔心公司來往的人多,會增加遇到病毒的機率,特意晚了半小時才到。一踏進報到中心,發現跟兩週前有些不同。平常我們放飛行資料的地方,在簽派員辦公室內。被移到外面來不說,還立了一個牌子寫著疫情期間,謝絕訪問。之前飛行員會進到報到中心的辦公區領的一些裝備,全部被擺在前面的檯子上,並也立了謝絕訪問的牌子。平常總是十分友善,會聊聊天的同事,也都離得遠遠的。吹了酒測儀、量了體溫、刷卡 sign in、簽名領口罩、手套與酒精棉片,才完成報到程序。
上機第一件事,先把所有會接觸到的東西先擦過一遍。麥克風跟耳機這種會接觸到口沫的,還要再用酒精棉片擦過。平常在地面準備的時候,駕駛艙門都開著,方便大家進出,請機長簽名,或是向機長報告準備進度。但今天,一進門就先關上門,生怕有不必要的接觸。起飛後,能不離開駕駛艙,絕對不出來。為了不要太常內急,下午一點半報到的任務,中午過後到晚上九點鐘回來前,硬是沒喝一口水。
平常福岡飛航情報區裡總是人聲鼎沸,跟航管說話要用搶的,要不然真的永遠插不上話。結果今天靜悄悄的,靜得令人發毛。仁川飛航情報區,也是滿滿的沈默,機長說「要不是有GPS,我以為不小心就跨太平洋了,這麼安靜。」當時正是韓國疫情的高峰期,我們一直想著該怎麼避免互動。機長說「等下機務一進來,我們就把駕駛艙門關上好了。」可是... 這一站的機務通常都是本地人,而不是公司外派的機務大哥。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,只有自己人能讓人安心一些。
飛機靠橋熄火之後,我們嚴陣以待。沒想到第一個進到駕駛艙的不是機務,而是拿飛行計畫進來的地勤。機長接過資料,迅速地翻完,再遞給我。我收進文件袋之後,哇哇大叫「教官我們忘了戴手套!」然後兩個人急急忙忙地找酒精跟消毒液出來擦手,再戴上手套。機務在飛機上做他們例行的工作,按按這個鈕,碰碰那個儀表,事情都做完之後,他就出去了。我重新將駕駛艙擦了一遍,還把窗戶打開來換氣。一直以來,駕駛艙清潔都只有在出發前進行,不安與恐懼硬生生把自己逼出了潔癖。
後來隨著國外的疫情越來越嚴重,華僑及留學生,出於對於生命的擔憂,紛紛逃離居住地。從台北出發的乘客總是寥寥數名而已,回程倒是班班爆滿。怕不怕?當然怕。軍人害怕,還是要打仗。醫護人員害怕,還是要堅守崗位。空勤組員害怕,排到了還是要飛。這是職責,也是敬業精神。政府開放了空勤組員返台不需隔離檢疫14天,但我們依然害怕會不會在國外感染了,在無症狀的狀態下,把病毒帶回台灣。住在家裡,會不會害家人生病,出門會不會成為防疫缺口... 大家壓力也很大。
從紐約回台的飛機上,慶幸著自己又熬過一個長班,紐約沒有封城,我們沒有被封在裡面。在下降過程中,我們給了空服員該做落地前準備的信號,但空服員卻遲遲沒有給我們準備完成的信號。正想要打電話出去問的時候,信號來了,我們就專心在準備進場和落地。
落地後,突然一個 “cabin call” 的提示音,機長笑了笑「應該是要做廣播,撥錯號碼了。」我打開廣播鈕,聽見空服員在做落地後廣播,也就沒在意。過一會兒 cabin call 的提示音又響了,我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。座艙長對我們說,在做落地前準備時,有一個乘客向他們說身體不舒服,一量體溫,竟是在發燒。一時之間,心慌慌的:會不會真的確診?我們有沒有接觸到這位乘客?下機之後看到法國戒嚴的消息,剛從法國陪了男友回來,明明都沒出門,還是擔心會不會在法國的時候感染了。
這幾天一直在想著,要不要搬出去住,不要讓我的家人,暴露在這種不安之下。海外的同胞要回家,天經地義。生病的人在當地得不到醫治,想要回到家人身邊,也是理所當然的。帶這些人回家,是我們的工作。其實覺得許多人為了不想飛疫區,找理由請假,也是情有可原。但是明明大家被排到疫區的機率是一樣的,有人請假,就有人得替補,最後演變成負責任的人,得一直冒著風險去上班。尤其是回溯檢疫之後,許多人被居家檢疫,有些人申請休無薪假,人力進一步短缺。好像也無可奈何,這是人性,只能比平常更小心。
台灣加油,世界加油。疫情快點過去吧!